『贰拾陆』
为顺充的口味，我要了徽味阁远近闻名的一套山水八珍宴，集南湘山珍美味，口味清淡，他应当喜欢。
不多时，精致的小菜便摆满了整桌，什么猴头菌、银耳、竹荪、云香信、干贝、鱼唇、裙边、鱿鱼……
我热心为他介绍菜品，他听罢却道：“干贝、鱼唇等水生之物，我一沾就起风疹，向来敬而远之。”
我嘴角一抽。大爷，您倒是早说呀。
满满一桌八珍，他却有四珍碰不得，当真有些扫兴了。
充举箸拣了几筷，似乎没什么胃口：“许久不尝，口味早就生疏了。”
我索性也懒得动筷，随便端过一盘桂花糕，一口气吃了三块，忽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很好奇。”
他微微侧了侧头，“我的过往？”
“没错。”顿了顿，又死皮赖脸地补充道，“我想了解你。”
他蓦然勾唇：“好，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语出口，我本以为他会面露难色，谁知对方听罢，只是无所谓地摊摊手，表情相当释然：“自然是捱过来的。”
“……”他这是故意在打马虎眼。
我正欲放弃这个话题，却听他又娓娓道：“我生在皇家，却从小向往闲云野鹤的自由生活。父皇深知我志，所以不立太子，只封我当了一个闲散王爷。”
“常安是我唯一的妹妹，她从小比我有野心，也具备政治手腕，虽身为女子，却比我更适合坐上皇位。”
“六年前，父皇病逝↓欲谋取帝位，我却是最大的绊脚石∏夜，她来到庆王府，赐我一杯酒↓说，如果我没有野心，就喝下它，就当是为放弃皇位的决心作证。”
我心中一紧：“那酒……”
“没错，我明知是那是杯毒酒，却只能选择饮尽。”他有些慵懒地向后靠去，“我的眼，是被毒瞎的。”
他说这句时，神色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我看在眼里，只觉喉间一哽，无言以应。
当年的他，身处绝境，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服毒，要么死。
他选择赌一把，赌安宁看在以往兄妹之情上，这杯酒不会要了他的命。
“后来的事，你已知晓，我被暗送到平城，被监禁在青石巷，一囚就是六年。”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道，“前两年，我被看得极紧□至不能踏出小院半步。后来，常安见我老实，就放松警惕。看守我的人也渐渐变少，到只诗砚一人。”
也对，在女帝看来，充是眼盲之人，无论如何，也翻不起大波大浪。
“墨砚对我还算客气，他允许我出去，还能偶尔接触外人。”默了半晌，他有些庆幸地勾唇，“所以，我才遇见了你。”
我心中一动，抬眼静静打量着眼前之人。
他一双狭长秀美的眼，乍一看与乘无异，再一看，却是漠然失焦，宛如白璧微瑕，令人扼腕。
“我眼初盲时，有一段时间分不清时辰方向，待到渐渐适应了黑暗，就开始闷得慌。”
我有些揪心：“所以，你就开始接触香道？”
“没错。”他答，“许是看不见的缘故，我其他感触变得比乘灵敏》香时，于有形无形之间调息，不仅芳香养鼻，还可颐养身心，最能安抚躁动的心绪。”
所谓香道，不过是在红尘纷扰中，寻求一线灵魂的寄托。
将身心回归本色，人静如水，淡看秋月沐春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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