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猪仔(上)(1/2)

已经三年了,杨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龙邵他打他的时候,用的不是皮鞭就是棍棒这种习惯养成自三年前……那天,他因龙邵不肯在食指与中指的指尖上吊秤砣而给了他一巴掌,结果那密如蛛网的掌纹,在龙邵的脸上清晰可辨杨的手接触龙邵脸的瞬间,感觉像是摸了一下浸在油中的死老鼠,滑的发粘他洗了三遍手,仍觉得恶心的厉害,又用碱把手泡了半天,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想起那洗不干净的手,杨胃中一阵抽搐,他用力又在龙邵身上挥着鞭子,直到手腕微酸,才扔了鞭子,在佛龛前坐了……杨,洪门三合会“礼”字号舵爷,常年带着手下的一群小贼,浪荡在江南苏北各城市的珠宝店、绸缎庄、戏院、酒楼、妓院门口,靠吃“软相”饭混日子,他这次受潮州三合会朋友之邀,专程从苏北赶来上海发展

上海自道光年间设立租界后,海禁大开,兴行业起云涌般出现,兴事业造就的一批出手阔绰的贵,他们流连于秦楼楚馆,纸醉金迷,通宵饮宴,达旦狂欢,让杨妒忌的眼冒绿光,撩拨着心底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就在他带着一群小贼准备在此大干一番的时候,上海却突然流行起霍乱,为此,他已在这座小破庙里栖身了五天而分未进,每天还不得不掏腰包养活这些寸功未见的小贼

看着龙邵,杨心里恨的要命,为了把龙邵培养成一个“细窃手”,他不知下了多少辛苦,既要监督他练功,还要掩护他实践,如今要从他身上获取回报了,他却一心想着逃跑他有时候真想把他打死了,但他舍不得,三合会扒手党中的小贼虽多,但多是一些能偷则偷,偷不上则抢的“粗窃手,”而像龙邵这样从事掏包、开锁,走技巧路子的“细窃手”却属凤毛麟角最为难得的是,龙邵还是他手下唯一的一名“小山爷”

“小山爷”是扒手中最尊荣的称号,用行内话说,就是“级特等扒窃能手”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若是再敢跑,老子就把你沉到黄浦江种了荷花……”杨阴沉着脸

龙邵相信这话不是威胁,他亲眼看到过杨杀人……赵杏生因为始终不会开锁,被杨抡起铜锁砸在头上,头上当时就被砸开一个血窟窿,血顺着他的脖子“滴答”到了地上,混和着泥土,凝成一片浆状的殷红,杨残忍地向那个血窟窿中塞破棉絮,边塞边骂他太笨,要替他换换脑浆,赵杏生就这样被活活地塞死,死时脸色宛如初雪,眼睛都没有合上……龙邵心中有数,杨之所以没杀他,绝不是对他网开一面,而是看中他这个“小山爷”的手艺他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杨,知道自己今天又逃过了一劫……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跑,因为杨给他下的任务太重了,他要每天上缴一块鹰洋,才能逃得过挨打的噩运鹰洋折算成铜子,足有一百几十枚这么重的任务,他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完成不了,既然早晚要被杨打死,还不如豁出命的跑

龙邵惨白着脸,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饥饿像是一只着锋牙利爪的小鬼,一点点地钻入到他的五脏六腑乃至骨头中,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骨髓,把他搅得掏空般的难受,继而脸色发白,四肢无力,虚汗淋漓……对他来说,被饥饿这只小鬼附身虽然难受,但让他陷入深深恐惧的是饥饿过后的暴打,这种来自外部的暴力伤害,配合着腹中饥饿那只贪婪的小鬼,里外夹击地摧残着他的身体,即便他咬紧牙关,也无法承受……因为逃跑,杨已经打了他两天了

看着杨冷的掉冰碴子的眼神,龙邵突觉小腹一阵绞痛,绞痛来的是那样猛烈,就像是肠胃都被掏出,然后彷如拧湿毛巾般,被人用力地挤压着水分跟着他就觉得一阵恶心,开始了控制不住的呕吐……杨见了惊恐万状,他跳起来远远地躲着,“霍乱他得了霍乱……”他让所有的小贼赶紧收拾东西,连夜搬家,躲离龙邵这个灾星,免得被他传染……

所有人都走飞快地逃走了,只剩龙邵一个人躺在那里,听着庙檐铜铃的“叮叮”声,看着惨淡的天光透窗而入,他感到了将死的孤寂他把一块污秽不堪的破布单,彷若裹尸布一样紧紧缠在身上,挣扎着倚在佛龛前,他觉得唇舌极干,以致每喘息一口,都是一种美妙的奢侈享受庙外,天呈一种被水泡得肿胀了的灰白色,斜细雨绵绵不绝往日景像如粉尘一般,交织弥漫在脑际,倏忽又幻化为一个混沌、漆黑的漩涡,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地拖拽进去,他只觉身体在慢慢变小、变轻、痛苦也随之四散,一切尘世的喧嚣都陷入了空洞,趋于平静,他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他发觉自己并没有死去,他挺着疲惫的身躯,翻到了同伴们临走时嫌晦气扔下不要的食物他靠着这些食物,逐渐恢复了身上的力气他知道,自此时起,只要不被杨撞见,他将暂时恢复自由之躯

龙邵瞪大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拎着杨抛弃掉的一只藤条箱,越过荒烟漫漫的芦蒿地,毫无目地的四下乱闯,在他那经常被暴力撕得粉碎的梦中,还始终残留着一丝萦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印象,那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水乡……

在饥寒中走到近黄昏时,透过悬浮的溟濛细雨,透过交叉纵横的河道,黄浦江那浑浊的水在寒天暮雨里极尽苍凉他知道只要能找到码头,就能远离噩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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